沉香文化与思想：中国香文化的特征

 

1.中国香文化有极深的根基

中国香文化的萌芽和起源是自发的,这和其他地区香文化的走源没有什么大的差异。然而,当中国香文化真正进入其发展初期后,就立刻被打上了深深的中国式烙印。

 

自先秦开始,中国香文化就受到道家思想以及儒家思想的影响和熏陶,甚至,说中国香文化是在这两种思想的交互影响下起步的也不为过。早期的宫廷用香中“以香养生”的理论是受了《黄帝内经》的影响,而在朝堂中用香体现的则是儒家的“礼仪与尊卑”,乃至于我们从秦汉博山炉的造型就可以看出端倪。博山炉是由上下两个部分的组成,上部分为山形,透视出对海外仙山、求仙、长生等的向往,这正是当时黄老学说和后来道教的追求,再看博山炉的下部,博山炉的下部炉体是从礼器“豆”演变而来的,为什么不用其他形制而单单选择用礼器的形制呢?完全可以用一个圆柱体或者坛子装嘛,仅仅是追求造型的美吗?仅仅是一种巧合吗?都不是,这其实反映了当时尊礼的思想和对天地君亲师的拜服。这不正是儒家所倡导的吗?从这方面讲,一只博山炉就已经把当时古人对中华香道的理解说清楚了,那就是“以儒家为底座,追求道家的境界”。这用当今的流行语言来表达就是“儒家思想是现实基础,努力构建道家所提倡的上层建筑。”

加上汉后佛家思想的影响,中国香文化随着中国传统文化的逐渐成形而逐步成长,并最终发展为世界香文化史上最具文化深度的支。中国香文化既不是外来文化的本土变异,也不是凭空想象突然出现的,而是来自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国传统文化就是中国香文化的根。

 

正因为有了这样具有深刻内涵的根,才使得中国香文化以及其各种表现形式都有了不同于其他香文化及表达的深刻内涵。日前国内的香界和香市场所流行的“香道”表演,之所以似对似不对,仔细想来，也许欠缺的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底子和神韵,这种底蕴不是表现在穿不穿汉服或旗袍,不是表现在是否用古琴配乐,而是表现在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是不是够深,对香艺表现的各个环节是不是有中国式的解读,对香是不是进行了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阐述。没有这种根基了香艺或“香道”也就弄得中国不像中国、日本不像日本的了。

 

而这种具有深刻文化内涵的香文化,表现在用香以及品香等具体细节上,是不拘泥于细节而更注重思想感受传递,是不执着于香气而更专注于香的韵味和含义,是更重意会而非言传身教,这与精细、极致、严谨的日本香道是有本质区别的。

2.中国香文化是包容的

中国香文化虽然源于儒家和道家思想,但中国香文化不是一成不变的,恰恰相反,中国香文化是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

 

最初中国香文化中并没有佛家思想,那时候佛教还没有到中土。但是自汉代佛教传入中国后,特别是后来又经历了唐代更多的外来文化的冲击和补充,中国香文化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文化都马上意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和狭隘,中国香文化并没有故步自封、抱残守缺,而是很快就开始取百家之长补自家之短。至宋朝,中国香文化不但与佛文化、佛家思想已经密不可分了,而且更进一步吸收了众多外来文化的精华。

 

举个简单的例子,在汉之前,中国使用的都是草本类香料,因为我们生活在温带地区,像沉香和檀香一类的乔木类香料在中原地区是没有的,更没有使用沉香或檀香祭祀、敬神和礼佛的习惯,也更不可能将沉香视为中国香文化的代表香料了。有一些学者认为,沉香与檀香的流入,很可能最早是随佛教一起传入中国的。此观点虽有争议，但如果换个说法,说沉香与檀香的普及是受益于佛教的推广,想来应该是不会错的。

从更深层次上来看,中国香文化对香味在有形与无形这个问题上的理解几乎完全是照搬了佛家关于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理论。这样看来,无论是对香料的选择和推崇,还是对用香方式的改进和变化,还是思想上深层次地接受有形与无形的辨证解释,中国香文化都在不断接受外来文化的精华,进而对自身进行完善。因此,我们说,虽然中国香文化有强大的根基,但并非是顽固自闭的,而是包容的,这是中国香文化的又一大特征。

 

3.中国香文化是有顶层追求的

不同于某些地区的香文化,中国香文化从最初就不是完全低层次地纯粹追求对感官的刺激,不是来自于享乐和模仿,而是从一诞生起就被赋予了一些更高的追求。

 

中国历来许多文化现象受中国式思维的影响都很深,中国式的思维从来不关心物质的极致小或极限底层构建是什么样子,就像中国人研究宇宙从不关心到底物质世界是由什么样子的微小粒子构成，更不关心更小的粒子是不是由更更小的元素所构成。中国式思维从来都是力求从哲学层面,直接给出一个宏观概念和逻辑框架。无论是对极限小的问题,还是对于极限大的问题都是这样。中国式的思维很少从自然科学的角度入手,并把对物质世界的研究仅仅限制在自然科学的范畴内。也就是说,中国人从来不像欧洲或美洲一样对物质世界的研究就只用物质世界的原理和科学去进行研究,对社会科学的研究就只用社会科学的理论去进行研究。中国式思维力求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哪怕跨界跨学科也要用哲学的眼光和思想来看待物质世界。因此,中国人才创造性地发明了“太极起源论”以及用“阴阳学”来解释世界。

从而一步到位地用哲学思想去解释物质而这种高屋建瓴式的思维方法对香学和中国香文化也同样有着深刻的影响,中国香文化自宋代开始,有了更多的文字记载。研究这些古籍就会发现,中国的香文化根本没有过多地关注于怎么将香料分得更细致和更系统化,也根本没有疯狂地去研究如何精确调配各种香料以便去追求更多的变化和更极致的感受。反而是点到即止,一边似闲庭信步似的在研究香料的分类和搭配,另一边将更大的精力放在了研究香料以及用香方式背后所蕴含的哲学内涵和思想上,并很快就开始借香传道了。

 

这不能不说是跟以香水为代表的欧洲香文化和以香薰精油为代表的南亚香文化又有了一个极大的差异。所以我们说,中国香文化所具备的这种顶层追求是中国香文化所特有的。

 

4.中国香文化是入世济世的

最后,中国香文化的另一大特征是:中国香文化是有着重大使命和任务的。

前面,我们阐述了中国香文化是有极深根基的,是兼容并蓄的是有更高思想追求的,也因为上述这些特征,中国香文化的使命和责任也与众不同。

 

其他地域的香文化,有的主要任务是追求养生保健,有的是要解决信息传播,甚至有更低的是为了解决生活必需和生理必需的。但是中国香文化的使命和任务却是:对个体“育人”,对群体“传道。这也是中华民族诸多文化分支所共有的,也算是一种“中国特色”吧。优像中国的茶道不是仅教人喝茶一样,中国的香文化是要劝人从善的是要教人开智的,是要教化民众的,是要传播人道、天道的,这也是中国香文化不同于其他地域香文化的一大特征。

 

综上所述,中国香文化的特征是“根基深厚,广纳百家,寄理于香,借香育人。”

 

当我们对中国香文化的本质与精髓有一定认识后,让我们回头再看看沉香。看看作为中国传统思想主体的“儒释道”三家是怎么看待沉香的,看看沉香与中国文化的关联,以及沉香所代表的思想和文化。